大学何以为大
2012-06-12 来源:中国教育报
关键词:大学
前不久,笔者受邀参加一所地方高校十二五发展规划咨询会,会上学校领导提出办学目标要从学术型转向应用型。此言一出,立即招来几位教授的激烈反对,认为这是自我矮化,大学将不成其为大学了。由此引发笔者关于何为大学的思考。
大学何以为“大”?民国时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曾给大学下过一个形象又经典的定义:“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乃大师之谓也”。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也说:“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今人有云,大学之大,大在大师、大爱、大美,大在大学问、大视野、大作为……可见,大学之“大”,不是小盆景、不是小市民,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远大、神圣和崇高,是阳春白雪,是形而上学,是象牙之塔。
中外古今,人们对大学之大总是推崇备至,呵护有加,似乎谁要怀疑大学之大、批评大学之大、改变大学之大,谁就会被扣上破坏大学纯洁性、庸俗和堕落的帽子,那可要犯大忌,意味着大逆不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大学的发展史却向人们展示这样一幅画面,大学实际上经历了一个不断由大变“小”的过程。大学之“小”是客观存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和趋势。
众所周知,19世纪之前的欧洲大学,特别是中世纪大学,如果用今天的标准加以考量,其规模可谓小得可怜,知识学问浅得可怜,活动形式简单得可怜,社会效用低得可怜,但没有谁不承认它们是真正的“大”学。因为那时在大学是未分化的,知识也最高深纯粹,不求任何伦常日用。然而,19世纪以来科技、工商业以及市民社会的发展,不断冲破传统大学的封闭、高傲和自大,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也不管是功利主义者的鼓动还是保守主义者竭力阻止,大学最终还是选择了生活化和世俗化。其结果,大学变得越来越“小”。
当今的大学,已经大众化、巨型化、多样化、综合化、产业化、终身化、国际化了,用“大”、“多”、“全”等词来形容可能再恰当不过。但是,“大”、“多”、“全”只是一种表象或假象,它的背后,却是“小”。换言之,传统的大学之大,是大学个体之“大”,每一所大学都体现这种“大”,但现在的大学,是整体的“大”,具体到单个大学,却是“小”的。因为当今的大学是由一个个大学单子组成的集合体或复合体,其内部是高度分化的,每一大学居于不同的层次、分属着不同的科类,承担着不同的目标和职能。这种多样化的层次、多种多样的类别和专业、多样化的目标与职能,便将大学分割成无数的条块,每一大学只属于它自己的这个条块。这种分割化和条块化,就是大学的“小”。进一步考察发现,当代条块化的大学系统中,少数大学(如研究型大学)处于学术顶端,从事着类似高深学问的研究和教学活动,而多数大学(如文理学院、社区学院、专修学院、高职高专院校等)则处于学术末端,从事着一般专业知识的普及和教学;有些大学(如综合性大学)在进行着范围广博的教育,多数大学(多科或单科高校)进行着应用性的专业教育和技术教育。整体上看,当代高等教育既不“高”,也不“大”不“全”,已经没有好高骛远的资本。
正如前面所说的,大学从大到小是客观现实,是规律使然。因此,要尊重规律,尊重事实,不能反其道而行。历史上不同时代,都有回归传统大学之“大”的企图和行动。19世纪有以英国人文主义学者纽曼为代表的大学理想,20世纪有以美国芝加哥大学校长赫钦斯为代表的永恒主义教育的主张和阅读经典名著计划。这些思想和探索虽然可嘉,但都没有成气候,也没有改变大学之“小”的状况。长久以来,人们总是怀有一种向往大学之大的贵族化情素和冲动,以为大学只有培养大师,研究大学问,远离尘世与实用,才有品位、才高贵、才神圣,而服务现实、应用技术研究、专业教学、职业教育,就低人一等,就庸俗不堪,就不能称之为大学。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要克服高等教育同质化倾向,分类发展,特色办学。这种多样化、个性化、特色化的要求,实际上是倡导大学从小做起。在这层意义上,小能出特色,小能出质量。没有小,特色就成了无源之水,质量就成了无本之木。
大学既要仰望天空,更要脚踏实地,既要顶天,更要立地。不立地,就不能生根,就无以超越。因此,大学要认同“小”,接受“小”,以小为荣、以小为美、以小为乐,只有这样,才能小中见大,以小搏大。
(作者:刘振天 教育部高等教育教学评估中心教授、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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