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上午8点，位于黑龙江肇东市肇兰路24号的中粮生化能源(肇东)有限公司(下称中粮肇东)门口一片繁忙，数辆印有中粮商标的大巴不停地往返运送中粮肇东职工上班。在这条街的对面，矗立着8栋肇东中粮职工宿舍，气势十足。“厂区职工有3000多人。”中粮肇东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在中粮肇东周围1公里的范围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糟味，它提醒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便是中粮肇东号称亚洲最具实力的酒精生产基地。中粮肇东年加工转化玉米120万吨。“占地78万平方米，专业化生产线11条，大小厂子上百家。”上述工作人员说，该公司还拥有2个装机容量1.5万千瓦的电站和10条铁路专用线。
    不过，中粮肇东生产的乙醇汽油，其争议却一直不断，这次更是被上书到国务院。记者独家获悉，一份建议停止用玉米加工车用乙醇汽油的报告，近日被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下称中商石油委)上书到国务院及相关部委。该报告由中商石油委会长赵友山执笔，其全名为《为了保护粮食安全，建议立即停止用玉米加工车用乙醇汽油的报告》(下称《报告》)。
    “5月17日就已将《报告》递交国务院了。”赵友山18日向本报记者表示，国务院相关领导对此非常感兴趣。
    乙醇汽油大行其道
    “整个肇东市不过七八个加油站，90%只能加乙醇汽油(油号为93和97)和柴油。”肇东市40多岁的出租车司机李峰告诉记者，“乙醇汽油还是有风险的，会对新车辆的一些关键部件有腐蚀。”据他介绍，夏天乙醇汽油问题倒是不大，但冬天由于乙醇汽油含水，容易结冰。
    尽管使用乙醇汽油的司机们有些怨声载道，但其生产者中粮肇东却一片红火。本报记者在采访中获悉，在肇东、哈尔滨以及黑龙江省内所有的地方，乙醇汽油一路绿灯。
    “我们把乙醇汽油调试好，然后分配到各个加油站，反响不错。”5月20日中午，肇东市石油公司经理高照海告诉记者，但他拒绝提供肇东市乙醇汽油的销售数据。肇东市市经贸委综合调研处的一位工作人员也告诉记者，“乙醇汽油大家反映不是很好，但现在整个黑龙江都用这种油。”
    “我们在生产乙醇，用的是玉米。”20日下午，中粮肇东生产技术部经理齐林回答本报记者有关乙醇汽油原料问题时，态度极为生硬，并以有保密协议为由，建议本报记者联系中粮肇东宣传部门，但本报记者随即被告知，“宣传部的人都不在。”
    究竟黑龙省销售的乙醇汽油的量有多大？记者就此致电黑龙江省政府三位新闻发言人，但都没有得到具体答复。
    不过，记者了解到，在推广乙醇汽油时，黑龙江的调配权集中在了中石油手中。数据显示，黑龙江20个乙醇汽油调配站，其中18个由中石油掌握，2个由中石化掌握。
    记者查阅2004年的统计数据，2004年10月，中石油黑龙江销售分公司全省实现乙醇汽油封闭销售，日销售29590吨，覆盖率达到82%以上。据了解，这一数字在2006年增至95%。
    一笔糊涂账
    “乙醇汽油根本不解决问题。”据赵友山分析，目前中国每年只能生产两百万吨乙醇汽油，而中国每年石油消耗量多达4亿吨，相差悬殊，因此很难消除中国石油资源相对短缺。
    “在成本上，目前市场上的玉米每吨价格约在1900元-2000元之间，按生产一吨车用乙醇消耗3.3吨玉米计算，每吨乙醇仅玉米的成本就高达6270元-6600元。”赵友山在《报告》中指出，如果算上其他成本，每吨乙醇的成本最少为8000元-9000元。
    “这个价格可以买到两吨成品汽油或是柴油。”赵友山说，使用乙醇汽油的车，一年所需的费用比使用普通汽油的车辆高1500元。
    “中粮肇东年使用玉米生产各类乙醇310万吨，按照通用算法，一年消耗玉米上1000万吨。”赵友山说，中国的粮食储备仅为2.25亿吨，黑龙江的粮食储量约为1000万吨，“中粮肇东消耗的粮食，是全国粮食储备的1/20，相当于黑龙江全省的量。”赵友山认为这会对粮食市场造成严重冲击。“一旦出现粮荒，国家怎么办？”他说。
    赵友山透露，“每生产一吨车用乙醇汽油，国家就会拨发1880元的补贴，并且免除一切税收。”赵友山在《报告》中强烈建议，“制止使用玉米加工生产车用乙醇汽油，取消对乙醇汽油每吨1880元的补贴及免税政策。”
    此外，“国家免征乙醇企业5%的消费税，增值税则先征后返，还享受陈化粮补贴政策，补贴额按规定比例由中央和地方财政共同负担。”赵友山认为，这些优惠政策是乙醇企业做大的真正动力所在。
    2004年，全国粮食流通体制改革，肇东市第一粮库停止了国储粮收购。从那时开始，当地一批种粮大户就把粮食卖给肇东中粮，而肇东中粮也有了新的使命——生产乙醇，以代替全省10%的汽油。
    按照国家标准，黑龙江的乙醇汽油中掺入乙醇的比例为10%，实际上下浮动2%。按照发改委的规定，乙醇汽油的价格为汽油出厂价格乘以0.9111，按照现行油价，每吨乙醇汽油的价格为4778元，但其实际成本在5500元左右，按照发改委等八部委文件规定，亏损由财政部补贴。“中粮肇东在2006年获得财政补贴将超过1.5亿元，乙醇销售达6亿元。”一位接近中粮肇东的人士私下向记者透露。
    上述人士称，中粮肇东还有更大的雄心，“5年内的目标是年生产燃料乙醇310万吨。”为此，中粮肇东还出资修建了一条连接郊区海城乡与肇东市的公路。“路不是白修的。”据一位当地农民介绍，海城乡共7个村38个屯，年产玉米在8000万斤左右，卖给中粮肇东的每年都在6000万斤以上。
    死灰复燃
    关于乙醇汽油的争议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2004年，黑龙江省推广玉米加工车用乙醇汽油的试点。“政策的初衷是好的，既可以发展石油替代能源，又可以消化库存的陈化粮。”赵友山指出。
    2004年2月，发改委联合8个部委联合下发《车用乙醇汽油扩大试点方案》以及实施细则规定：车用乙醇汽油指定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公司负责供应。记者从黑龙江政府获悉，2004年7月黑龙江成立省乙醇办，省长出任组长，副组长包括副省长、中石油集团副总经理和省长助理，成员则包括省发改委、经贸委、财政厅、交通厅、商务厅等厅局共21人。
    “各地也成立了由一把手任组长的小组，各负其责。乙醇汽油的推广，从上到下，一环扣一环组成了一个完备的链条。”黑龙江一位粮食局退休干部说，从中央的批示，到八部委发文指导，财政部财税和补贴，以及省乙醇办等，一路关照。
    中粮集团此时高调进入，自2006年便将中国4家燃料乙醇定点企业中的3家收归囊中。但中粮此举遭到质疑：乙醇消耗的资源比替代燃料所能提供的或许更多，因此被称之为“与人争粮”。这引起发改委、商务部的高度重视。“两部委及时采取措施，停止用玉米加工乙醇汽油，平抑了粮价。”赵友山说，但现在，用玉米加工车用乙醇汽油的风气重新兴了起来——黑龙江省等省份的部分酒精厂，又开始用玉米生产加工车用乙醇汽油，大量抢购玉米。
    直到今天中粮依然倔强地守候在乙醇汽油的前线。“最近两年粮食价格的快速上涨，决策者发展替代能源的决心大打折扣，而油价下跌几乎丧失了推动乙醇的动力。”艾格咨询的一位农业分析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