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农历大年初四,被村里人称为“潇洒哥”的张水生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的重播,虽是娱乐节目,但张水生从头到尾也没笑出声来——眼神飘离的他,心思不在节目上。
张水生的亲戚们在劝说其守住“基业”——广州的一家女士服装加工厂。身为“一厂之主”,张水生这两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新一年,他在考虑是否还回去继续生产。
张水生的妻子告诉记者,近年来,纺织业“行情不好,能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少”,2014年春节,张水生在给工人发完工资后,囊中羞涩,不敢回家过年。而2015年,在提前遣散一些工人后,张水生全身上下仅剩200元,“刚好够回家路费,今年提前一个多月回来了。”
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张水生的境遇只是珠三角企业老板的一个缩影,记者此前通过对公开报道的不完全梳理发现,2015年以来,珠三角地区共有76家企业关门,其中,受外贸严重缩水影响,服装鞋子企业共有11家关门,主要集中在广州、惠州两地,这还不包括那些悄无声息倒闭的小厂。
过年没回家村里盛传他“跑路”了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是国人的传统,广东潮汕地区对这一传统更为重视,但2015年春节,张水生和他的妻子并没有回家过年,此前为结婚准备新建的2层楼房,也因资金短缺而停滞下来,成了一座烂尾楼,这成了邻里相传“张水生跑路了”的铁证,即使张水生的父母们据力辟谣,也于事无补。
去广州、深圳、东莞等地方开服装加工厂,曾被张水生所在村子的年轻人视为一条发财致富之路,记者在该村了解到,从十余年前开始,村子里的年轻男女们多在亲戚朋友的带领下,进入珠三角的小型服装加工厂里工作,积累2年~3年经验及资本后,便自立门户,而后又继续带着村里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加入服装加工大潮。
“村里新建的那些房子,都是靠做衣服建起来的。”村子里一位长辈向记者举例,村里每家至少有2~3个孩子,以3个孩子计算,“一个孩子‘负责’读书,其余2个出去做衣服,即使是小作坊,一年每人可以赚10万元带回来,20万元在村里建2层的房子,轻轻松松。”
但近几年来,纺织行业不景气,不少大型服装企业纷纷倒闭,小型企业关门的更是不计其数,村子里也有不少曾在广州、东莞等地开设服装加工厂的人选择了转行,过年回家不再风光,尚未完工的新房便成为烂尾楼的为数不少,在此情况下,过年都不回家的张水生,自然被村里人认为是“跑路了”。
“没办法啊,你说破喉咙也没人相信(没跑路),因为村里已经有跑路的前例了。”张水生告诉记者,此前,村里有人在广州开了一个小型服装厂,后来因为资金链断裂直接跑路了,工人工资没发,供应商的钱也没给,“村子里在他厂里打工的小年轻,就直接闹到了他家里去了。”
几时开工?“等把回广州的路费赚到”
将张水生所在的村里放大,从中或许能看出珠三角地区服装企业的影子。记者整理公开报道发现,2015年以来,珠三角地区共有76家企业关门,其中,服装鞋子企业共有11家关门,主要集中在广州、惠州两地。
张水生也告诉记者,他的工厂主要做女士服装外单加工,但因为劳动成本越来越高,现在很多订单已经被转移到越南、孟加拉等国家。在国内,一方面,订单越来越少,一方面,企业为了生存,接单价格也是越来越低,利润越来越少。
“以前每天有50部~60部缝纫车开工,每天工人要上班12个小时赶订单,现在,一般只有6部车开工,我早把工人遣散了,跟着做的都是几个亲戚家里的人。”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财税系主任林江就表示,珠三角80%以上的企业都是加工贸易企业,生产成本上涨会促使订单转移。
记者了解到,在孟加拉、柬埔寨等国家,每个员工一个月薪水不到130美元,但在国内,工人人均工资是600~800美元/月。以广州为例,2008年至今,广东省一类城市(广州)的最低工资标准从860元/月提升至1895元/月,上涨幅度达1.2倍。而东莞、佛山等二类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也从770元/月逐年上调到1510元/月。
值得注意的是,服装行业中,优衣库、无印良品、东京style、honeys正在大幅削减投向中国的订单,大批量发给东南亚、印度等地的代工商。
此外,除了人工成本上涨外,“机器换人”也给小型服装厂带来了巨大压力,以东莞为例,为提速“机器换人”,东莞在去年9月份出台了三份重磅文件,在该市早有大型服装厂全面升级,手摇织机的全部淘汰,偌大的车间几乎看不见工人。
“(引入自动化机器设备)成本实在太高,那是成百上千万的事,我这样的小企业根本不可能。”除了引入成本高,张水生的忧虑还包括投入之后,如果继续订单不足,闲置下来的设备、产能将如何处理。
“那今年打算几号开工?”采访最后,记者问道。
“看看春节手气如何,几时能把回广州的路费赚到吧。”沉思了一会儿,张水生无奈回答。
“既然创下了这份基业,那还是要去好好坚持下去,创业接下来就要守业嘛。”张水生的亲戚朋友们则耐心地劝导着张水生。